飄浮於夢裡

        

陽光灑落在一間日式榻榻米房間裡，床鋪上躺了黑髮的小女孩，蒼白的面容透漏了這個身體的主人的身體狀況不好。

 

「怎麼又發燒了？」床鋪的旁邊盤腿坐著一個與女孩年齡相仿的男孩，他無奈地看著女孩皺起了眉頭，「說好要跟我玩的，燕燕。」

 

「……抱歉，最近可能不行了。」眨了眨與男孩相同的墨色雙眼，因為發燒的關係女孩的臉上出現了些不自然的粉紅，她勾起一抹虛弱的微笑，「等我好了再陪你，漾漾。」

 

褚冥漾搖搖頭，「等好了再說吧。」順手把毛巾放進臉盆裡泡水、接著擰乾折整齊，再放在自己的姐姐額頭上。

 

要是現在還不體諒這個身體虛弱的二姐，他回去肯定會被魔女巴頭的。

 

「謝謝你。」頓了一下，褚冥燕臉上的笑容成了苦笑，「也對不起。」

 

謝謝身為雙子的他照顧這麼虛弱的姊姊，也為了這個緣故犧牲掉弟弟的童年，她很抱歉。

 

褚冥漾二度搖搖頭，「妳是我姐姐，別說這些話。」

 

打從自己出現想要照顧褚冥燕的想法，褚冥漾就已經有了犧牲自己童年的覺悟。

 

 

 

＊＊＊

 

 

「啊、褚學弟昏倒了。」

「昏倒了。」

「哼，這傢伙這麼弱不禁風。」

 

 

這是站在校門口的三人對其中一個人的雙胞胎弟弟撞火車後當場昏倒做出的結論。

 

 

「還妄想從無袍一下子晉升成紫袍？」冰炎又冷哼了一聲。

 

褚冥燕偏了一下頭看著黑袍學長，墨色雙瞳看似深不見底，「冰炎學長，你聽來的消息應該是一些人的誇大其詞，當初只有我想要當上紫袍……雖然我還是會拉漾漾過去考就是了。」

 

凝視了一下雙子姐姐，不知憐惜為何物的冰炎一把扛起雙胞胎弟弟，「為什麼他昏了妳卻沒事？」

 

知道兩人當中有特殊的雙胞胎感應，其中一個發生什麼事另外一個必定會接收得到，而眼前的褚冥燕看不出來有任何硬撐的現象。

 

「那是漾漾他自己本身的精神力的關係，你們剛才也有看到了吧？飄散在空中越來越濃的黑色氣流，他的精神負荷不了。」褚冥燕倒是大方解釋剛剛她沒有昏倒的原因，「漾漾必須自己來克服。」

 

「是說，為什麼我們明明可以用移動陣來守世界，偏偏來Atlantis學院必須給火車撞？」褚冥燕對這點困惑很久了，當初通知單上標明一定要代導人跟著一起撞，不然就會……給做掉，誰可以告訴她那……是什麼？

 

「褚學妹，現在你們還不完全是學院裡的學生，今天新生訓練結束等到學校發送了制服，開學那時候你們就可以繼續用移動陣上下學了。」阿斯利安解答了褚冥燕的疑惑，而後者點點頭。

 

難怪Atlantis學院以前只要辦活動，千冬歲或喵喵還是萊恩都會親自來接他們，要是被牆邊的守衛誤會他們是壞人可就不好了。

 

跟記憶中的似乎有點不太一樣。

 

「阿利，我先帶這傢伙去保健室。」拎著還在昏死過去的未來學弟，冰炎這麼說。

 

「要小心喔，那麼我先帶褚學妹去教室吧。」各自達成好協議，兩方人馬都開啟傳送陣消失在門口。

 

不遠處掛在牆上的大時鐘失望地扭動身體。

 

 

 

＊＊＊

 

 

他們出現在一年級的校舍那層樓，走廊上的人不多，還算安靜。

 

「大家都說你們是兄妹，不過看見了你們的相處模式，看來是誤傳了呢。」輕輕拍著褚冥燕的頭，阿斯利安歉笑著。

 

褚冥燕撇撇嘴，也許是因為同個話題被不同人提起太多次，語氣有點衝，「你是哪隻眼睛看到我……嘖。」

 

還沒說完這句話她就已經咋舌了。

 

記憶最後停留在西之丘鬼王塚的場景，以漾漾的視角、他跟其他黑袍還有阿利斯安利用安因的的陣法轉移離開的那一幕。

 

阿斯利安因為漾漾而傷了自己的左眼。

 

該死，自己幹嘛提到眼睛的事？雖然現在的阿斯利安不知情這件事但她還是會愧疚啊，褚冥燕單手掩住自己複雜的表情。

 

「怎麼了？妳沒事吧，學妹？」殊不知褚冥燕是因為自己未來的事在那邊鬱卒，阿斯利安停下腳步看像站在走廊中央的女孩，面露擔憂的詢問，「是身體不舒服嗎？看來褚學弟昏倒多少還是會影響到啊……」

 

控制力流比自家弟弟好的褚冥燕只有搖搖頭，「沒事，跟漾漾沒關係。」

 

儘管已經有那個心理準備好面對未來極有可能會因為他們而受傷的人，他們還是會有所慚愧。

 

知道自己的身分在未來傷害了不少的人，那樣的衝擊真的很大，以十幾歲的他們來說沒有因為突然出現的記憶而當場崩潰那可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她知道漾漾的痛苦跟自己比起來絕對大上不少，也在平行世界裡對那些關心漾漾的人打從心底感到抱歉。

 

然而為了想要彌補尚未發生過錯的他們，打算做出等同於逆天的行為。

 

她跟漾漾說好了。

 

「有什麼心事可以說出來喔，褚學妹，或許我可以當個很好的傾訴者。」或許是因為看到了她臉上的表情，阿利斯安微笑的說著，「或者改天有時間妳和褚學弟一同前往荒野拜訪狩人一族，相信大家一定都很歡迎訪客的，也會幫助妳排解心中的困擾的。」

 

這算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吧？本質上還是人類的褚冥燕認為狩人還蠻好客的。

 

「謝謝你，阿利學長。」基於禮貌她鞠了個躬，長久以來她和漾漾的身高差常常讓人誤會他們是兄妹，其實她也沒有那麼計較……咳、也許啦。褚冥燕偏頭想了一下，「以後別叫我們褚學弟褚學妹了，那很繞舌。」

 

「那，燕燕也直接叫我阿利吧，記得回去跟漾漾說一聲。」從善如流地喚了聲燕燕，彎起一抹溫和的笑容，阿斯利安這麼說。

 

不覺得有什麼問題的褚冥燕點頭，繼續跟阿斯利安走向她的教室，無視於躲在暗處……落淚含恨咬手帕的目光？

 

「教室到了，燕燕。」顯然知道那些目光是怎麼回事的阿斯利安沒有打算說明，他走到一年C班的教室門前叩叩兩下伸手一拉，一道尖銳細小的聲音從門軌上出現，「這就是妳和漾漾以後要待的班級，每個年級只有三個班喔。」

 

教室裡的學生一看到燕燕和阿斯利安的出現，扣除將近一半的位置上沒人之外，在場有一半的人瞬間變了臉色，原因在於褚冥燕身上。

 

坐在自己位置上看戲的千冬歲倒是滿意地笑了起來，先別說褚冥燕的身高，有時候光那張臉和氣勢她就能跟他們家裡的褚巡司不相上下。

 

一年C班的教室裡出現了以下哀號──

 

「褚巡司饒命啊──妳怎麼會追到學校裡來！」

「我知道我上次逃走沒完成任務，褚巡司妳就行行好放過我吧！」

「家裡上有年邁的父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弟妹的關係，我才遲到這麼一下子為何您要這樣對我──」

 

冥玥姐姐的這張臉真是萬惡，把她誤認成他們害怕的惡魔巡司，姐姐大人妳也太有名了點。

 

她單手蹭了蹭自己的下巴。

 

阿斯利安好奇的看她接下來會有什麼行動，沒關係，她演。

 

反正她也不是一次兩次偷看過自家姐姐的巡司手冊，而且冥玥姐姐說過有需要她可以借一下身分無妨。

 

褚冥燕勾起了惡質的笑容。

 

也在場看戲的米可蕥和萊恩則是在胸前勾勒出十字架的樣子，同學你們好自為之啊。

 

一翻手，巡司專用紀錄本出現在褚冥燕的手上，當然她這本是冒牌貨，高褚冥燕一顆頭的阿斯利安瞄到書頁裡全是空白。

 

看來未來的學妹有整人的嗜好啊。

 

「你還知道要我饒命？墨卡，想知道你總共遲到多少次、犯多少錯嗎？」挑了挑眉的褚冥燕直視著她叫出名字的妖精，認識褚冥燕的人都愣了一下。

 

聲音變成了褚巡司的聲音？

 

「尤諾拉，要我放過你？行，去解三十個剷除型任務我再考慮考慮。」頓了一下，褚冥燕將視線放在最後一個出聲的人身上，露出的笑容也極為燦爛，長年深受褚巡司魔爪的幾人也更加恐懼，「至於你，多厄尼西，在任務中遲到就是個最嚴重的錯誤，你有聽說過執行任務者晚到指定地點讓巡司等待這回事嗎？嗯？」

 

指名的幾人被嚇到要死，讓褚冥燕心情還蠻愉悅的。

 

「咳咳、我說同學，第一天開學就這麼嚇唬同班同學不太好吧？啊妳家老么咧，怎麼沒看到他？」覺得看戲也看得差不多的光頭班導師出來制止，基本上也有跟褚家幾人見過面的他自然的問褚冥燕同樣是一年C班學生的雙胞胎弟弟去了何處，「呦、阿利你是她的代導學長啊？」

 

……被唬了？被褚冥燕耍的幾人愣了愣，有志一同的瞪向剛才在戲弄他們的人，這才注意到冒牌貨跟正牌比起來矮了一截的身高，那張臉仔細看還是有些微的不同。

 

「您好。」阿斯利安簡單的跟老師點個頭打聲招呼。

 

「他在來的路上昏了，現在人在保健室休息。」換回原本的聲音，掐頭去尾的回答，相信少數知道內情的班導會了解。

 

「嗯，我知道了。」擺擺手，光頭導師沒再多問什麼。

 

掃了一眼剛剛在瞪自己的那些人，褚冥燕的周圍散發出「你們眼睛有問題才會看錯人本姑娘只是順著你們的意」挑釁的氣氛。

 

那個敢怒不敢言啊！被挑釁的幾人恨得牙癢癢的，他們絕對不是知道惡鬼巡司是冒牌貨的姐姐才會不敢動手的！

 

「好了好了，那我們開始點名吧。」拍了拍手讓大家的注意力都轉到他那裡，光頭導師如是說。

 

 

 

＊＊＊

 

 

我做了個夢，是關於小時候我待在妖師本家照顧燕燕的夢。

 

要死了怎麼長大後反而是她來保護我不受衰運侵襲，不是我為了體弱多病的二姐到處東奔西走！

 

想想突然覺得有點悲哀，姑且就讓我當女大十八變好了……可是燕燕連十八歲都還不到。

 

我緩緩的睜開眼睛，很熟悉的白色天花板，還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裡面還參雜了一點點不仔細聞還聞不出來的血味。視線轉了一圈，如果我記得沒錯這裡應該是學院裡的保健室，所以說我是在撞火車的時候昏倒了？

 

我頭一次的撞火車會昏到大概是命中註定的吧，想想這已經不是可以用悲哀來形容的了。

 

試著起身的我看見學長正趴在我躺的床邊睡著，銀色長髮就像水一樣灑滿了整張床，其中還掺夾了好幾條紅，感覺像什麼蟲似的……把學長的紅髮比喻成蟲不要命了我。

 

病床邊的拉簾突然無預警地用力拉開，發生很大的「唰」一聲，整個室內立即迴盪著聲響。

 

「呃、輔長？」看著走進拉簾的華麗土著愣了愣，我都忘了輔長是駐守在學院這裡的藍袍。

 

「喔，漾漾小朋友，你終於起來啦？有沒有覺得身體哪邊怪怪的啊？」在醫療班總部見過幾次面的輔長邊問我邊張大雙手，像是要一把抓起小雞一樣往我的床邊撲下去，附帶猥褻的表情。

 

不過事與願違，那隻提爾想抓的小雞一把撐著床側，一腳把人踹飛，臉上還有點呆滯的樣子看了我一眼。

 

……習慣性用腳施暴的學長，我知道了。

 

「沒有在我身上繡什麼我會更感激的。」我誠心的看著倒在地上的獅頭土著。

 

後來用傳送陣的幾人看到的就是輔長哀號著從地上爬起來的景象，他還流了兩條的鼻血。

 

學長清醒了之後瞬間狠狠地瞇起眼睛看著用通用語聒噪的土著。

 

「漾漾！你沒事吧？」探病一號喵喵立即跑到我床邊，擔心的看著我，「是不是又發生了？現在沒事了吧？」

 

「謝謝妳，喵喵，我現在沒事了。」微笑的點了個頭，「只是昏倒而已。」

 

聞言，喵喵漾起了笑容，「那就好，要是再昏倒的話喵喵可是不允許的喔！」

 

基本上，我沒辦法控制什麼時候昏倒什麼時候不昏倒吧……

 

「漾漾的代導人果真是冰炎學長。」推了推實質上沒什麼用處的眼睛，千冬歲走到我的床邊，「漾漾，你昏倒沒看到班上的情況還真是可惜，燕燕演了一場很好看的戲呢。」

 

「謝謝誇獎，千冬歲，你在旁邊看戲也看得很高興啊。」在保健室裡這兩人開始對算了起來。

 

「漾漾，飯糰給你……」把手中裝著飯糰的紙盒交給我，萊恩繼續他的消失。

 

「沒事就好，漾漾。」阿斯利安遞給我幾張紙，「這些是基本資料和選課單，基本資料自己用移動陣傳給你們班導師，燕燕知道你們的班導師是誰；選課單的話看是由我或是學弟交出去就可以了。」

 

「謝謝你們，萊恩、阿利。」我感謝的點頭笑著，想到是燕燕要我這個稱呼叫阿斯利安我也沒那麼疑惑了。

 

保健室的門被敲了一下，離門最近的輔長上前拉開門，一個熟悉的人影閃了進來連帶濃濃的血腥味也跟著竄進來，但是一關上門之後血腥味也跟著消失不見了。

 

「庚。」見到來人學長微微頷首。

 

「庚庚！」喵喵看到是庚學姐來保健是有點訝異。

 

庚學姐同樣禮貌性向學長的點點頭，「原來你們早就認識了啊，喵喵。」然後看著我和燕燕露出微笑，「學弟妹，又見面了，我是大學部的庚，如果學校那邊有問題也可以來找我，這可不是客套話喔。」

 

接著我看見了從庚學姐眼裡閃過的綠光。

 

「庚，跑出來了。」學長抬起右手點了點自己的眼睛。猛然愣了半秒，學姐立即捂住眼睛，尷尬的笑了笑。

 

「我是來說一聲，外面排隊都排到走廊外了，多少處理一下吧。這樣下去很有礙觀瞻。」針對輔長，庚學長替其他學生發聲抱怨。

 

「反正他們又不會跑，等一下又不會死。」輔長哼了哼，一臉不滿的抱怨，「因為有大事件發生，結果全部的醫療班都跑出去了，剩我一個在這裡留守，妳要我一個人工作到力竭人亡嗎？」

 

還蠻想的啦，我覺得。

 

「放久了會有臭味。」學長不悅的皺起眉頭，轉頭看向我和燕燕，想了一下，「既然你們班都下課了，改天再找時間帶你們認識一下你們班級的名字。畢竟都在同一個班上，開學那天我和阿利再帶你們走一趟校園好了，省的剛才昏倒的某人不知道自己的教室在哪裡。」

 

學長，你最後一句話在說我對不對？

 

「我們知道了。」我和燕燕兩人紛紛點頭。

 

「那你們要先回去嗎？」阿斯利安這麼問我們。

 

「嗯，我們兩人還有些藥草作業還要繳交給族人檢查，可以的話想先回去。」沒說的是還要處理些事情，不好繼續留下。

 

「喵喵也有工作要做，記得沒錯千冬歲和萊恩有事情要處理呢。」想想同班同學都有事情，喵喵笑了笑，「那我們在這裡先告別，等到開學日再見喔。」

 

「好。」

「沒問題。」

「飯糰……」

 

「各位要路上小心喔。」阿斯利安笑著為我們送別。

 

 

 

＊＊＊

 

 

「感覺怎麼樣？」用傳送陣一回到家，燕燕臨時向我丟了個事後感想。

 

我知道燕燕想問什麼。

 

「跟記憶大致上一樣……其實記憶真的有點混亂。」搔了搔自己的頭髮，我苦笑著，「差點就抓包了。」

 

「沒出事就好。」淺淺一笑，燕燕從廚房拿出兩杯果汁，「所以說，你還想不想考袍級。」

 

怎麼還在問這問題啊！妳這個已經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了！

 

猶豫了一會兒，接過果汁，我才說出口自己的想法，「我想試試看，雖然我不知道我的極限到哪。」

 

還有，我想上墓陵的課程，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我就是要去，明明知道不行去，不然依自己腦殘的想法極有可能喚醒鬼王。

 

「別忘了，記憶中的你那時候可是一點忙都幫不上喔。」頭也不回地拿出筆填著自己的課表，燕燕的語氣不慍不火，「算了，到時候我也要跟。」

 

「我知道了……等一下，妳那個言靈對談的課程是怎麼回事！」

 

怎麼感覺那個課程很危險！

 

撇了我一眼，燕燕露出對外人來說很天真對我來說很可怕的笑容，「這課程很好玩喔，反正學校不會死人。」

 

所以說這堂課會死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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