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浮於夢裡

「你不會有人質來威脅我的同伴。」在所有人都錯愕的同時，阿斯利安抓著安地爾的手，直接把黑針插進了自己的眼睛裡面。

黑色的血從阿斯利安的臉邊一滴滴的落下，然後插在眼上的長針整個融掉，毒素全竄進了他的眼睛。

不對、這裡不是……

學長勾起了笑容，「我以精靈之名祝福你，往後的世界會更加遼闊。相信你自己，然後去開創未來，只有認可了自己，這個世界才會接受你。如果心能說話，那就是咒語般的言，用你自己的語言，去打開你往後的世界吧……」

等等，這樣不對！

「慢著！等一下！」豁然從床上爬起來，抓緊了手中的被單，思緒充滿混亂的我看見眼前一整面潔白的牆壁，這才發現我現在人在床上……等等，床上？

我不是在樹林裡嗎哪來的床！

「漾漾，你……哭了？」熟悉的聲音從耳邊響起，我愣愣地轉過頭去，發現千冬歲有點錯愕的望著我，「沒事吧？」

哭了？我？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還真的摸到臉上濕濕的。

是因為剛才的夢嗎？

見我冷靜下來，一旁的萊恩遞給我一條手帕，「不久之前你和燕燕還在採藥，記得嗎？」

「棲息在那一塊地區的巨蜥Boss不知道被誰控制了，朝你們噴出會昏迷的濃霧，幸好你們的式神都有出來保護主人，那條巨蜥才沒偷襲成功。」千冬歲讓我了解我昏倒後的整個案發經過，「是你們的式神帶來醫療班的。」

啊……謝謝你們，荊蝶、重火。

「別以為那是你們妖師的領地就這麼容易鬆懈，不然哪天去了安息之地都不知道。」隨著傳送陣的顯現，學長和阿利出現在我們的眼前，「千冬歲，你知道控制巨蜥的是誰嗎？」

「目前還不知道，不過現場有遺留下類似鬼族的氣息，不排除是鬼族所為。」推了一下眼鏡，千冬歲拿出了情報班該有的專業，「看來下午是沒辦法去左商店街逛逛了。」

……我還想去排隊等限定時間出爐的蛋糕耶……

故意不看學長快要噴火的眼睛，我左右探望了一下，「燕燕呢？」在腦裡聽到她夾雜許多一閃而逝的想法，我的腦袋有點疼，燕燕八成是醒了。

「就在簾子隔壁。喵喵因為醫療班的關係還無法過來陪她，應該等一下就會結束了吧？」語畢，在場的我們看見阿利身上的九十九神自動自發的化成人型跑向簾子後面，於是在病床這邊的我們幾人向阿利表示同情，後者也只好回以苦笑地拉開簾子讓我們看見簾子後的情況。

不行……沒辦法的……這一切都會沒用……

凌雲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皺著眉頭看著拉上被子捲縮成團的燕燕，似乎在想些什麼。

考上紫袍？別妄想了……結果還不是都會跟夢境一樣……不是嗎……該來的還是會來……安地爾和比申惡鬼王還是會潛進學校裡……

……慘了！

「燕燕？」負面想法很明顯的出現在我的腦裡，跟我一樣聽到了燕燕心聲的阿利則是皺起眉頭，而學長更是惡狠狠地盯著我。

「褚，你最好說清楚你們在當時的夢裡到底看到了什麼！」

我、我……那麼多雙眼睛看著我，我哪敢開口啊！

「爸爸！不要哭！凝兒會永遠陪在你身邊的！」站在床邊的凝兒雙手撐在床上，很努力的鼓勵著目前內心充滿的負面想法的燕燕。他的話裡開始出現抖音，「在凝兒還是手環的時候，爸爸都一直在保護著凝兒不受傷害，現在、換凝兒保護爸爸了！」

等等，「在凝兒還是手環的時候」？燕燕從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凝兒了？

「凝兒，這是什麼意思？」跟我一樣聽到凝兒似乎是弦外之音的話，千冬歲被吊起好奇心，「燕燕在你還是手環的時候就已經是你的主人了？」

這時候，凌雲開口了，「在幾千年前，凝兒的本體曾經是我的兄長配戴過的飾品。」接著話題一轉，據說成為式神可以竊聽自己主人內心想法的凌雲冷冷地瞇起雙眼看著除了我和凝兒的其他人，「你們能保證聽完主人的弟弟接下來所說的話、支持他和主人嗎？不同意的話我想主人的弟弟也沒有什麼話好對你們說。」

「不管漾漾的決定是什麼，我和萊恩都會支持的。」與萊恩伸出的拳頭敲了一下，千冬歲如此坦蕩蕩的表明。

「如果是對你們有所好處的話，我想我願意幫忙。」抱起哭泣的凝兒，阿利眼神堅定地看著我。

門外出現敲門的聲音，連給一點應門的時間都沒有，開了門後兩抹分別是紫色和藍色的人影突然竄了進來，「最好給我說出來，不然漾漾你就等著知道我這個『惡鬼巡司』的稱呼是怎麼來的。」

「……姐。」我悶悶地看著眼前的黑髮女性。

說了，有可能被冥玥發出的任務壓到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不說，還得體驗一下許多人親身經歷過、令人惡寒的稱呼。

有說跟沒說不都一樣！

冥玥哼了一聲，「你們在妖師領地出事，我怎麼可能把這件事放著不管？到時候我會把這件事跟然說的。」

「漾漾，喵喵也會支持你的！」穿著藍袍的喵喵朝我笑了笑，轉過身開始檢視燕燕的身體狀況。

最終，在場的每個人的視線轉到後來就沒再開口說話的黑袍，只見他冷笑一聲，「除了你們想替我尋死之外，我倒是很樂意幫你特訓。」

……學長應該是同意了吧？

後來，我挑了記憶中比較重要的幾件事跟他們說了個大概，畢竟我記得的也只有這些，日常生活發生的事情我記得不多，也就不提了。

這些人裡面有我和燕燕的家人、學長以及同學，跟他們說了沒有燕燕的另一個平行世界的「我」所經歷過幾個重大的事件，像是墓陵課不小心用妖師的力量喚醒了耶呂惡鬼王、競技大賽發生的各種插曲，還有鬼王高手安地爾的暗中搗亂……等等一些另一個「我」覺得幾乎是生死一瞬間的舉動，最後、在講到在耶呂鬼王塚時候，我抿著唇低下了頭。

在另一個世界裡，我原本就是從「我」的視線看著周遭所發生的事，雖然聽不見「我」當時的想法，可是就在剛才的夢境裡，我竟然感受得到另一個「我」身上充滿濃烈的悲傷。

絲毫沒有能力救自己想要救的人。

完全救不了。

「……接下來、接下來……」顧著不哭出聲音的我完全說不出話來，「……對、對不起……」

病房內安靜了半晌，由千冬歲打破了這沉默，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這不是漾漾的錯，況且你看過的那些記憶並沒有發生在現實裡，漾漾不用說對不起；相對的，我們對未來的走向還可以更加注意。」

「褚，現在的你跟另一個世界的你比起來確實有實力許多，你還擔心那些事情會重蹈覆轍嗎？」瞇起紅寶石一般的雙眼，學長開始質問我的想法，「跟另一個你比起來，你、會怎麼想？」

我怎麼想？我想要挽回劣勢，學長不會失去性命、阿利也不會失去他的左眼，伊多不會因為安地爾的關係差點救不回來，安因的靈魂更不會因此而被撕裂。

我看向依舊縮成團止不住顫抖的燕燕，莫名想起這場景好像在哪裡看過。

「我想要試著改變，為了預防出現最壞的情況，我會盡我所能的改變。」

所以、燕燕，不會有事的，相信我……不、應該說，相信我們大家。

事情絕對會往最好的方向發展。

……我相信。

縮成團的燕燕停下了顫抖，反倒是站在一旁檢查燕燕身體的喵喵愣了一下，「這……怎麼可能……」

聽見喵喵的喃喃，凝雲彎起很詭譎的笑容，「發現了是吧？」

「怎麼回事？」看見兩人的神色都不太對勁，阿利直盯著裹著燕燕的被單，「是檢查出什麼了嗎？」

「這樣不可能啊……等一下，我去找人來！」收回檢查的雙手，喵喵匆忙的跑出病房，時間沒過多久，她帶來同樣身為藍袍的輔長。

「妳說燕燕小朋友的靈魂有分裂過的痕跡是怎麼回事？」除了我們在場的幾人之外，從我們雙子還沒出生前輔長是少數知道燕燕身體裡沉載有兩抹靈魂的藍袍上位者，不過這是我們後來才知道的。

但是他說的靈魂分裂？

我一秒想到的就是安地爾那個變臉人是不是對燕燕動了手腳。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燕燕的靈魂會這樣……輔長，就麻煩你看仔細了！」基於自己只有當上藍袍的時間不久加上她主修的項目是外傷，對於靈魂的創傷喵喵幾乎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喵喵一定很自責。

我好像從喵喵身上看見了因為讓燕燕受傷而自責的我。

看著把自己包起來的燕燕，難得認真的輔長眉頭一皺，直接抓著棉被一拉，躺在床上的是已經昏眩過去的燕燕，她的額頭上還佈滿了細微的冷汗。

「我記得沒錯，燕燕小朋友的身體裡有你家老哥的靈魂吧？」瞄了坐在旁邊的凌雲一眼，輔長嘖了一聲，「這兇手也真過分，連靈魂正在融合的部分也搞破壞，擺明了是要燕燕小朋友痛不欲生。」

「說清楚一點。」冥玥送了一眼冷刀過去，被巡司嚇到的的輔長趕緊說明。

「……簡單來說，兇手除了想要破壞燕燕和凌雲他老哥的靈魂之外，還順手將融合的部分給破壞掉。雖然說燕燕的靈魂可以接受凌瑛這麼龐大的力量，但是要完全同步是不可能的，但是十幾年下來，雙方的靈魂多多少少還是會沾染到不是嗎？雖然這樣的小破壞對在沉睡的凌瑛來說也許不痛不癢，可是對燕燕這麼年輕的靈魂來說……」頓了一下，輔長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可是他沒說到的地方我們卻很明白。

燕燕的靈魂現在很危險；可是沒有燕燕的靈魂作為輔助，一旦靈魂消失了，凌雲他兄長的靈魂又將要繼續飄盪在原世界數百年才能找到下一個適合者。

「要怎麼復原燕燕的靈魂，輔長？」我開口提問，語氣也較為焦躁，「無論要怎麼樣都行，我拜託你一定要救燕燕！」

我不像記憶中的自己一樣。跟我一起長大的燕燕要是怎樣了，我……

太習慣了燕燕的存在，我不知道我還活不活得下去。

「……笨、笨蛋……」燕燕緩緩地睜開眼睛，吃力地看向我露出淺笑，「……我怎麼可能就這樣離開？」

「燕燕！」拉開被單要下床的我臨時被學長壓制住肩膀。

「褚，冷靜點，燕不會有事的。」對於我的想法學長感到深深的不贊同，接著他看向我身旁號稱是移動圖書館的友人，「千冬歲，麻煩你幫我調查操控巨蜥的會不會就是安地爾。」

猜到學長是如何打算的千冬歲點頭，「我會盡快回覆的。」拉著萊恩轉身邁開腳步離開了病房。

……也許是從我剛才敘述的事情裡得知安地爾會撕裂靈魂，學長……不、應該說在場的人除了輔長，都猜到可能是安地爾動的手腳。

我不敢跟學長說我看見了千年之前發生的事。

學長看了我一眼，像是有時間會「好好」問我千年之前發生了什麼不敢現在跟他說的事情。

「學弟，你在想可能是安地爾藉由巨蜥引開我們注意力，是吧？」把凝兒收回手環裡，托著下巴正在思考的阿利瞇起雙眼，「可他只有破壞燕燕的靈魂？」

言下之意就是當時為什麼不順便把我的靈魂也給破壞掉？

「漾漾小朋友的靈魂可沒有任何的受損喔。」應該是在外頭聽到我們這邊的消息，輔長好心的檢查了一下我的靈魂情況替大家下了註解。

「可能是安地爾已經知道褚是先天能力者，現在還無法動他，所以改從褚身邊的雙生姐姐燕下手，只剩下褚一人。」

「好對我下手……」我愣愣地看著昏睡的燕燕，突然想到我其中一個式神好像就是對靈魂守護這方面拿手，「不對，我的靈魂沒有任何損傷應該是因為重火的關係，是他保護了我的靈魂。」

不知道重火有沒有辦法修復燕燕的靈魂？

『我會試試看的，主子。還有、還望主子原諒我。』頓了一下，重火的聲音低了幾度，『當時的舉動細微到讓我誤以為是錯覺，但萬萬沒想到確實有人想要加害於主子和你姐姐，沒有及時注意到，我想我真的罪該萬死。』

這……重火，這不是你的錯，是安地爾那個變臉人的錯，是他害燕燕的！

「是重火嗎？叫他出來，漾漾。」跟我一樣清楚重火拿手的術法，冥玥看向我瞇起雙眼直接下令，「我要問問他有沒有辦法回復燕燕的靈魂傷口。」

我點頭，將藏在衣服下的紅色水晶項鍊拿出來，「重火，麻煩你了。」

晃了項鍊一下，紅色水晶化為一道紅色流光飛到眾人的面前化成人形，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位有著一頭紅色的俐落短髮、身型修長的男性，皮膚偏白的他睜眼後的雙眼是紅色的，可是其中又帶有些微的金色流光，身上穿的是日本古時候陰陽師所穿的衣服。

造型又換了是嗎？我無奈的笑了笑。

「記得上次見到你的時候是穿日本和服呢，怎麼，改穿狩衣了是嗎？」看似心情不怎麼好的凌雲挑了挑眉。

「安靜，凌雲，我還沒問道行有三千多年的你為什麼沒注意到有人想要加害燕燕。」看凌雲沒有在回嘴，冥玥直直盯著重火，開口問：「重火，你有沒有辦法？」

「有，但必須借助醫療班和其他人的幫忙。」重火向冥玥微微鞠躬之後從懷裡拿出幾樣東西遞給喵喵，「麻煩可以請妳幫我這些東西磨成粉嗎？主子的友人。」

依舊沉浸在自責情緒中的喵喵看了一眼重火手中的藥材，也許是藥材少見又貴重的關係，臉色變的十分慌張，「可、可是這些東西……」

「喵喵……」聽見燕燕在叫自己，喵喵急忙回過頭，發現燕燕的手上拿著一條貓背影造型的手鍊，她虛弱地笑著將手鍊遞給喵喵，「收下它……會成功的……」像是說這些話會用盡燕燕所剩的力氣似的，在自己手上物品的重量消失之後，她隨後又暈了過去。

「燕燕！」雙手握緊手中的東西，喵喵一臉擔憂。

「我會教喵喵處理這些藥材的。」輔長拍了拍喵喵的肩膀，接下重火的藥材，帶著她離開了病房。

「主子的代導學長，在主子的友人磨好粉後，麻煩你在繪製這道陣法的時候記得帶入力量，所畫的每一痕、每一筆都必須準確且平均。」從袖口裡拿出一張牛皮紙遞給學長，重火所說的話不疾不徐，深怕遺漏了什麼一樣，「我相信身為黑袍的你可以完成這陣法的。」

「我想你應該比我更適合，褚的式神。」拿著接過來的牛皮紙，學長的口氣有些不明瞭，「道行比凌雲多了一千多年的你為何不親自下手繪製？」

「因為『重火』只是『式神』。」對於學長的問題，重火只回答了這一句。

注意到重火的話中話，學長瞄了我一眼只好點頭，「我知道了。」

這裡我要聲明一點，重火雖然道行有四千多年將近五千年，但是有五分之三的時間沒有認真在修練、再加上有時候很容易爆走，因此在重火身上我加裝了一個控制器，非到緊要關頭是絕對不會叫重火打開。

除了擁有黑袍等級的人有本事一眼看得出重火實際的道行有多久，不然在不知道重火裝了個控制器的情況之下，很多人都會認為重火是只有道行五百多年的年輕式神。

學長離坐在病床上的我不遠，我隱約看見那陣法的樣子很繁複，似乎參雜了許多屬性在裡面，而風屬性又是其中含量最多的，火屬性則是位居第二。

重火你要用風與火屬性的陣法修復靈魂傷勢？

「主子想的沒錯。」笑了笑，重火同意我的想法，「而、凌雲，我也要麻煩你暫時把凌瑛的靈魂暫時拿出來，這應該不成問題吧？」

「有問題我也要當它沒問題。」凌雲冷哼了一聲，「我還不想這麼快就去找下一個適合者。」

「主子姐姐的代導人，麻煩你到時候請引導主子姐姐的靈魂，別讓她偏了方向。」重火接著語重心長地說：「我相信你知道要怎麼做，在這件事上，你也會是很重要的一環，狩人一族的年輕小夥子。」

勾起嘴角的阿利點點頭，「謝謝你，我知道了。」

「很好。」冥玥勾起了冷笑，「修復燕燕的靈魂傷勢暫時告一段落。凌雲，你說，為什麼你當時沒注意到燕燕出現了異常？」

「……兄長不知道受到什麼樣的牽引，想要從沉睡中試著掙脫、醒來。」凌雲的口氣完全沒有像要辯解的樣子。

「所以你就沒注意到燕燕？」

「是。」凌雲大方坦承，「所以妳要給我什麼懲罰，我都會接受的。」

「那你就給我撕裂自己的靈魂。」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說出這句話的自家大姊，難不成她是忘了凌雲是燕燕的式神嗎！

「開玩笑的，雖然我很想叫你這麼做。」冥玥聳聳肩，「這樣吧，除了顧好燕燕之外，你也給我看著漾漾，安地爾撕裂過他們的靈魂，難保漾漾不是下一個受害者。」

凌雲只思考了一下，便點了個頭，「好。」

……所以我被賣了？

－－－

12/16修